论卧底失败的后果_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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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第2/2页)


    这种恐惧和不甘可比孤独更折磨人心,我不想这样死去。

    是夜无云,朗月高悬,江风微动。

    披着来时的那件红色斗篷,我一手提灯,一手撑桨,随着哗哗水声顺流而下,两岸的青山被夜色泼了墨,只能朦胧辨出深浅,看不出轮廓。

    一路下来将近一个时辰了,差不多是这个小渡口了,我悠悠朝江边划去。

    “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凉意思。”

    岸边不知何处有人吟诗,我偏头去找,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形。

    玄色锦服,白色毛肩,极具侵略性的眉,富有欺骗性的眼,以及那曲着一只腿垂着一只腿的大开大合的坐姿,不用看背上那把长弯刀,见过的都能一眼认出这是李殊援。

    “今夜偶得天赐,巧被在下瞧见了这诗画般的人儿,饱了眼福。”

    说完他从树上跃下,过来递我一只手,牵我上岸。

    偶遇这种鬼话我断不会信,且不说泉州距此地数百里,就单说他这身行头打扮,就不像先前走南闯北的时候穿的那般简便,倒像故意学我穿得厚实隆重,很难不怀疑他是特地在此候着,目的便是取笑我。

    他扮翩翩玉公子扮了上瘾,忽然讲究起礼数周到来,没有牵我的手,只是托住了我的手腕。

    将将傍岸的木筏未停稳,我踏上石阶后踉跄一下,扑进他怀里,嗅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药草味。

    他扶着我的肩让我站正,接过我的提灯,取下我的行囊背上。

    “倾怀。”他唤我。

    “嗯?”我抬头望向他。

    他拨了拨我额角的一绺细发,双手搭在我肩头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里含着化不开的热意,语气带着久别重逢的慨然:“好久不见。”

    我戳穿这比夜色还浓的亲密气氛:“才半月有余。”

    十八天,真不算久,可能是这两年我俩一直形影不离,他没习惯这样的分别。

    “能让我抱抱你吗?”他神色里带着一丝乞求之意,不知他在泉州是否遇见了难事,我很少见他这副模样。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说抱就抱毫不讲理的。

    朋友之间抱一下很正常,我嘟囔道:“你想抱就抱呗。”

    话音刚落,我便被他拥进怀里,他力道很大,箍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我把脸埋在他的白色毛肩上,绵柔的软毛轻抚着我的面庞。

    许是因为沾了露气,他怀里并不似之前那般温热。

    “我很想你。”他卸了一些力,附在我耳边道。

    我问他:“你怎么穿这么多?”

    他说:“为了和你凑一对儿。”

    意料之中的贫嘴,我当做没听见,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夜会到这里?来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儿?”

    他松开我,揽着我的肩往道上走:“牙人跟我说,青灯谷有位公子想租我的房子,我便来看看是不是你。”

    鬼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行将就木之人不必活得太明白,但也不能让人当傻子糊弄吧。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我语气严肃,颇有审问之意。

    我卧底的身份他可能早有察觉,但我想要找个房子,今夜会到絮阳村,这些他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会千里读心么?

    没想到李殊援竟说:“你亲口跟我说的。”

    我坚决不信:“我何时说过?你别把我当小孩骗。”

    “今年三月,我生辰当夜。”到了道路旁,李殊援松开我的肩,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问你可有心愿,你说想找个房子安安静静地待着,我说可否让我与你同住,你说寿星最大,我便寻了一个好地方建了一间院子。”

    说完还要怪我不守承诺:“倾怀想出尔反尔?”

    不是,这个承诺我凭什么要履行?又该怎么自证清白?那夜我喝得实在过多,可以说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我到底说了什么那不是李殊援嘴巴一张一闭的事儿?

    我据理力争道:“醉话当不得真。你偷拦我的信件,买通房牙骗我租你房子才是不对,因为我没打算和你住一起,你这样擅做主张只会害我白跑一趟。”

    说到后来我没忍住带上了怨怒之意,这人做事总不爱过问我,租房子的事对我来说不是玩笑,我不可能依着他。

    我也真没想到会因为喝酒阴沟里翻船,李殊援和我住一起那我还有安静等死的可能吗?

    李殊援的房子肯定住不得,看来只能暂时另寻去处了。

    “把东西还给我。”我皱眉看向李殊援,语气不善。

    晚来风急,野道旁的杂草被吹得匍匐在地,呼呼的风声像困兽的哀呜。

    我横眉冷对,李殊援闷声不发。

    他站在那儿,肩背笔直,头低埋着,像一个做错了事但执拗着不肯认错的孩子,又像一头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突奔而出的孤狼。

    两相对峙,他久久不语,我没耐心跟他耗,决然转身,阔步而走。

    走了不到十步,就被人蛮横地锢进了怀里。

    “我错了。”李殊援追上来,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腰,脑袋搁放在我的肩头,焦急地跟我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周。”

    “你不用急着找新房子,那间院子我不住,你暂且在那儿住着,我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搅你,这样好不好?”

    他说话时整个人都在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憋不住这哽咽。

    不会吧,我也没说几句重话呀,他委屈上了?

    我要真生气就把腰上这把剑和肩上的斗篷都取下来扔给他了。

    “你先放开我。”我用力挣了挣,没挣开。

    “你先答应我。”他抽了抽鼻子,抱我更紧。

    “你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搅我?”我犹疑着问道。

    “嗯,我保证。”李殊援语气笃然,信誓旦旦。

    “那就先这样吧。”厚皮老脸的人扮起可怜来还真不好对付,我怕自己多说个不字他就要赖在地上大哭不起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多谢倾怀不跟我计较。”

    他终于放开了我,转过身朝远处招了招手。

    我循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才发现百步之外的杨树下一直停着一架马车。

    他招手之后,马车缓缓向这边驶来。

    我悔意顿生,感觉自己被李殊援算计了,但我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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