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心系世家」 (第1/1页)

    戌正，平康坊兰芷院。

    郑元将汤翰带至别院门口。庭院里肃杀寂寥，就连郑元的一声「尊客，请」都异常突兀。包间的纸门上，映着一个斜斜的人影。

    纸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汤某见过冯尚书。」

    汤翰笑着反手将门带上，一PGU坐到冯彻明身边。他随意一瞥，瞧见冯彻明脚边立着个酒坛，竟连封泥都没开，愣了：「哟，冯尚书，您不是最中意平康坊的佳酿吗，怎麽，今晚没了兴致？」

    说罢，汤翰一巴掌拍开封泥，不由分说，先给冯彻明满上，又给自己来了一杯。冯彻明全程无动於衷，紧盯着光亮的桌面，不说话。汤翰揶揄：「冯尚书，不开心还是怎的？忘带钱了？」

    冯彻明没心思与他开玩笑：「汤将军，南衙北衙扩军之事，真就只是为了拱卫长安？」

    汤翰瞬间收起自在的神sE，锐利的目光盯得冯彻明如芒在背：「冯尚书，扩军，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太子殿下忧心都城防护，唯恐西征时有逆贼图谋不轨，思来想去，觉得南衙北衙必须有所准备……」

    「汤将军，此屋只你我二人，不妨将实情讲来。」冯彻明不想再听陈词lAn调，出言打断：「太子殿下突然提出扩军，您，可有想法？」

    「汤某哪敢有想法？」汤翰笑了笑，一杯酒下肚。「太子殿下乃新拜的西征元帅，他说啥，汤某就做啥呗。」

    冯彻明挑眉：「这是自然。但冯某的意思是，扩军的计划，虽然看着对朝廷百利无一害，但汤将军，难道不觉得有些仓促？」

    「怎麽说？」

    「汤将军，您别装傻了。如今农忙，突然征兵一万，谈何容易？」

    汤翰酒到唇边，听冯彻明一说，瞬间就停住了。他放下酒杯，咧嘴一笑：「心细还是冯尚书心细。既然您都点出来了，那汤某，也不好再打马虎眼不是？」

    冯彻明抿了口酒。

    「冯尚书，不瞒你说，扩军这事儿啊，是汤某给太子殿下起的头。」

    「哦？汤将军何故……」

    「说来话长……咳咳咳！」汤翰仰头又是一杯。许是喝的太快，辣得嗓子疼，好一阵咳嗽，眼泪也挤出了几滴。

    他一抹脸，颇感沮丧：「前几天，我爹单独找我喝酒，不小心喝高了，抱着我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那三个哥哥，指不定啥时候又要随边军征战，不知命数如何，会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啥的。」

    「这……令尊Ai之心热切若此，冯某亦是心有戚戚啊。」冯彻明抬臂擦了擦眼角。

    汤翰依旧消沉，搬着酒坛给自己斟了第三杯。「然後我就在想，我爹说的也对，老在边军待着不是个事儿啊，咱们後辈，就算不惜命，出於孝道，也该留在二老身边吧？」

    「那是，那是。」

    「呐，您看，咱领兵的要想留长安，不就只有南衙北衙可去了麽。」

    冯彻明笑了：「原来汤将军是为汤府家事才……」

    「哎，那倒也不全是。冯尚书，切莫把汤某想得如此市侩。」汤翰与冯彻明轻轻一碰杯，笑得有些J贼：「咱汤府，统共也就四人在军中，若是为汤家考虑，拖点关系，把咱四兄弟塞进南衙北衙，倒也不难。」

    「那为何……」

    「嗨呀，咱将门五家，不都是同样的打算麽！」

    汤翰看冯彻明不解，有些急：「您说，世家子弟，谁愿意去边军待着？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平日里紧绷着，一点不能放松；一旦战事来了，更是连轴转，万一敌军打得凶，能不能保命都不知道。」

    在理。冯彻明闷声想了会儿，抬头问道：「汤将军的意思，若是南衙北衙扩军，新添的士官之职，就正好叫世家填上？」

    「对囖！顺便汤某呢，也预留条後路嘛。」汤翰拍了拍冯彻明的肩膀，坏笑不减。

    「看不出来，汤将军，您对将门五家的事儿倒上心的很。」

    「诶，冯尚书，您这话汤某就不Ai听了。汤某在前线厮杀是为的啥？还不就是为了重振咱将门雄风吗！只不过，如今西征得听太子殿下的，殿下呢，跟咱五家又不太对付……」

    「汤将军，话可不能乱说……」

    「这儿就你我二人，汤某说两句也无妨嘛！」

    冯彻明看了他一眼，没再阻止。汤翰又敬了冯彻明一杯酒。二人一饮而尽。

    「哎！说到太子殿下，汤某天天被b着跑东g0ng，都快烦Si了。太子这人，刚愎自用，严苛无b，手下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汤翰瞄了冯彻明一眼，见他听得起劲，就更无所顾忌了。「东g0ngC练，各种罚啊骂啊的，我就不提了。最过分的是，昨天，左卫率周……哎我不记得名字了，反正就左卫率，他家添了个奴婢，据说长的有点像太子妃。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冯彻明一脸好奇。

    「昨天下午，左卫率就叫人打了一顿，还是在练武堂动的手！等我进去，里屋都给砸坏了，一地的血……」汤翰提起一地的血，慌忙捂眼，仿佛再说下去又要场景重现似的。

    冯彻明听了也是一哆嗦：「太子殿下这也太狠了！一个奴婢而已。」

    「可不是麽，叫左卫率把人发卖了不就得了！非得动手？多大仇啊！」

    汤翰嫌光说不够解气，起手拍了下案几。「照太子这尿X，西征军里的人也得吃不少苦。所以，扩军这事儿得早些定下来，西征结束，咱以後就都去南衙北衙……」

    汤翰只是随口一说，冯彻明却想起了不得了的事情。「哎汤将军，您别说，将门子弟进南衙北衙的事儿，可差点就h了！」

    「怎麽讲？」汤翰一惊，「今早上奏，不还无人反对麽？再说，上奏只谈了谈扩军，任命都没提。」

    冯彻明有些後怕，扶额嗟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儿，您可千万千万别跟太子殿下提啊。我也是看在您为苦心谋划，才……」

    「汤某保证不提！」

    「我听何相说，早朝刚过，太子殿下就送了封摺子，打算藉着扩军，把东g0ng十率的人塞进南衙北衙。」

    「啥？这不是、不是明晃晃的cHa手禁军事务……」

    「对啊！所以圣上才特地把何相跟骆王叫去商议。」

    「那结果呢？圣上怎麽说？」

    冯彻明摇摇头，苦笑：「何相没细说，估计圣上也没拿定主意吧。」

    他看汤翰一脸忧虑，急忙出言安慰：「汤将军别泄气！何相跟骆王呢，还是跟您一条心的。他们跟圣上讲了，把西征军里的世家子弟调去南衙北衙，叫东g0ng十率进西征军……」

    「此话当真？」汤翰欣喜若狂，抓着冯彻明的双手一个劲儿地摇。

    忽然，屋里有人清了清嗓子。汤翰呆住。他循声回头。

    「汤将军心系将门，老夫动容。军中能有您这样的才俊，实乃五家之幸！」何治真从屏风後缓缓踱出，左手盘弄着两枚核桃，悠然自得。

    他身後，跟着满面春风的李景裕。

    「圣上与在下说了，禁军扩军之事，都由世家C办。」

    「那骆王，军职……」汤翰傻愣愣的。

    李景裕低头笑笑：「自是由西征军众将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