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巢纪事_巢内的谋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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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内的谋杀 (第1/1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很是和平安逸,只是黑猎隼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与涅兰加谈话:良好的环境引发了虫母繁殖欲望的高涨,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一只雄虫交缠。

    涅兰加会把任何路过门口的高阶成虫拽进房间,压榨出所有他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抛掉。只有被刻意隔绝的尖刀没有经历虫母的狩猎,但从源源不断地运进新建的育儿室的卵他得知发生了什么。他依旧保持勤勉、刻苦和沉默。

    风屋和彗星背着成虫们去人类城镇逛了一圈。风屋从此失去了兴趣,彗星却对人类世界魂牵梦萦。在见不到涅兰加的时间里,彗星常常跨越一座森林去造访那些小镇,回来的时候既亢奋又筋疲力竭,光亮的银蓝色皮毛沾满灰尘和泥垢。

    如果涅兰加中场休息,他就会轻柔地将彗星浸进温水里把他搓洗干净;要是涅兰加没发现,就会由尖刀代劳。

    “那个外族的家伙,”燃烧说,“已经成了幼虫的保姆。”

    “还有工虫的工头。”永昼随口说。

    双子迅速熟悉了人类的网络,他们打游戏、看电影、刷社交平台、熟练运用搜索引擎。他们学到了许多花样,并在床上和涅兰加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结果发现涅兰加真的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我早晚会杀了你。”结束后,燃烧阴郁地说。

    “彼此彼此。”永昼比他更加阴郁。

    利齿依然不习惯住在人类的房子里。他无数次撞翻桌椅,懒得的走门而宁愿破墙而过,因为注意不到玻璃而撞碎它。“所有东西都太小了。”他抱怨道。

    “像石头一样,”他还说,“我讨厌这些。”只要在建筑物里他就躁动难安,除非待在涅兰加怀里。在造成无数损失后,迷瘴把他赶进了地下室。

    迷瘴仍然保持着人类身份的活动。他出差,或者带人来谈事。不在巢xue时,他吸食比以往更多的迷幻剂来维持理智,以免不顾一切地返航、归巢、蜷缩到涅兰加胸口。有时他看不惯别的高阶待在家里寻欢作乐,也会把他们拉进自己的工作里。

    迷瘴向别人介绍燃烧或永昼:“这是我的兄弟。”

    向别人介绍利齿:“这是我的兄弟,不过由于自身原因,没怎么受教育。”

    向别人介绍尖刀:“这是我家的管家。”

    向别人介绍黑猎隼:“这是我的儿子。”

    黑猎隼头一次听迷瘴这样说时胃里翻江倒海,活像刚吞了十只带着滑溜溜黏液的活蹦乱跳的蛤蟆。对面那个愚蠢的、肢体软弱无力的人类还作恍然大悟状:“噢——你们长得不是很像。令郎多少岁了?”

    “十六。”迷瘴亲切地拍拍黑猎隼的肩膀,“他毕竟没有白化病,而且沙德长得更不像我的母亲。”

    啪,黑猎隼忍无可忍地打开他的手。

    有时也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一次迷瘴的一个下愿来述职,误入了别墅内部,撞见了以缩小的虫族形态挂在天花板上正暗搓搓前往涅兰加房间的利齿。他还没发出尖叫声就被黑猎拿刺穿胸膛,一击毙命。

    迷瘴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看着这一幕。

    “管好你的人类。”黑猎隼说。

    他收起利爪,恢复了拟态。喷溅在墙上的鲜血缓缓向下流淌,渗入墙壁和地板的相接处。尸体胸前的外翻的伤口边缘已经泛出黑色。

    利齿磨了磨口器,懵懵地思考片刻,哒哒哒继续往虫母那去。

    “我会的。”迷瘴突然笑了起来,“我会处理他的尸体。”

    涅兰加下一次离开房间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他的子嗣已经遍布这颗星球的地下,而原住民只在为动物的减少而困惑。

    彗星、风屋和蝎都在长大。风屋正在褪去他那身稚态的白色长毛,蝎更换了几轮甲壳。最让涅兰加惊讶的是,彗星竟然在幼虫期就学会了拟态。

    彗星喜欢人类。他愿意长途跋涉去造访人类的城镇,在迷瘴和下属谈话时躲在门后偷听。他攀爬过主妇的晾衣绳,窥探过小学教学楼的窗台。在日复一日的观察和向往中,他拟态成了人类。

    彗星的拟态是个五六岁、漂亮的人类小孩,银蓝色、乖巧的学生头,又圆又大、玻璃球似的浅蓝色眼睛,像个有珍稀血统、娇嫩而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他快活地混进了小镇的孩子中和他们一起玩耍。尽管孩子们对他的来历不明、孤身一人感到怀疑和恐惧,跟他打闹时也从来没轻没重——但彗星依然喜欢人类。

    涅兰加第一次看见彗星的拟态就被萌到了。他把彗星抱到怀里,摸着他的面颊和肩颈,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聪明,星星。”

    彗星贴在涅兰加怀中眨巴眼睛,模仿mama的样子吮吸手指。

    “饿不饿?”涅兰加问。

    彗星摇摇头,伸手抱住涅兰加的脖子。“mama辛苦。”他说,凑上去贴了贴涅兰加的脸,水光盈盈的眼睛充满清澈的孺慕与毫无保留的爱意,“彗星爱你,mama。”

    成虫们都讨厌看到这种场景,但他们不屑于为难一只幼虫。黑猎隼是其中厌恶得最深的一个。他也希望在涅兰加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发现那样温柔的情感。尽管他相信mama爱他,而他幼年时也曾沐浴那样的温柔。但黑猎隼总是感觉,自己离mama越来越远了。

    黑猎隼有个秘密。在来到这颗星球的那晚,趁迷瘴去喝水时,他在困得迷迷糊糊的涅兰加耳边问:“mama,跃迁时你看见了什么?”

    涅兰加蒙蒙胧胧地睁了下眼睛。

    “暗红……深空。”他咕哝着,把黑猎隼揽进怀里,又闭上眼。

    黑猎隼认为这是个有特定含义的称谓,并无故地相信其中暗藏着能真正让他取代迷瘴的秘密。也许涅兰加也不知道这个词语的内涵,黑猎隼想。但它对涅兰加一定意义重大。黑猎隼将之视为自己与母亲共同的秘密,这让他觉得和mama更亲密一些。

    每当黑猎隼见到幼虫与涅兰加玩耍,都会心生怨恨。他不可能埋怨自己的成长,因为成长带来力量。他更不可能埋怨母亲。承担他的怨恨的只有那些不知好歹的幼虫,尤其是黏黏糊糊、感性到不像虫族的彗星。

    看着彗星赖在涅兰加怀里,黑猎隼磨着牙齿,想起了自己极幼小时吞吃的同批幼虫。鲜嫩的rou质、腥甜的浆汁,口感肥美丰厚,挣扎扭动时打在下巴上的力道都充满余味悠长、妙不可言的遐想。在他自己还是个幼虫的时候,天然就视同类犹如刍狗。

    黑猎隼向来知道自己是虫群中的异种,犬厩里的豺狼。

    他收敛了阴沉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融入厅堂后的阴影。

    彗星被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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