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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开发修建，逐渐成了处规模不小的景区。

    照正寺所在的山并不高峻，也许是因为供奉了古佛，徐桥川觉得自己受到某种温和的注视。拾级而上，周边草木葱茏，一块石壁天然生得齐整，被人以刻刀和朱笔誊了《心经》，痕迹半旧不新。

    看那些文字晦涩艰难，徐桥川脚步变得缓慢，看到“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一句时，山上忽然传来钟声。

    他愣在原地，钟声像从极高极远处传来，心亦随之一起一歇。满心空旷，像是一切人迹人声都消失殆尽，钟声宛若佛语。

    “小桥？”陈宗虔回头看他，徐桥川离得稍远，也不知停了多久。

    余音不息，陈宗虔叫醒了如在梦中的他，沉下去的魂魄被人温柔地提了回来。他快步走到陈宗虔身边，脚下树影婆娑，照得两个人的影子都很模糊。

    山门牌匾上写了“我心光明”，徐桥川却想不明白自己的心。

    正殿烟雾缭绕，门口一座大鼎香火极盛，他们不去凑这热闹，沿着人少的小路往更深处去。徐桥川没来过这，看一切都新鲜好奇。陈宗虔也难得看他脸上有了颜色，不再皱眉。

    “药师殿前面有棵蜡梅树，据说活了三百多年，开花的时候很漂亮。”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徐桥川果然看到一株巨大古木。梅枝色如枯墨，瘦骨嶙峋，虽然还没开花，但也能想象出开满金蕊红花应该极其漂亮。

    “人人都知道花开漂亮，所以花开时人最多，但我只见过一次。”陈宗虔领了两支香给他，轻声问，“你想看吗？”

    话出自陈宗虔之口，他的眼睛也极温柔真挚，能轻易让徐桥川的心神沦陷其中，但只有这一片刻。

    徐桥川从不轻易做出承诺，也不想轻易答应别人的承诺。

    陈宗虔被老禅师引走，徐桥川一直看着人影消失。他去药师殿挑了个人少的角落上香，学旁人双手合十。面前的菩萨宝相庄严，徐桥川不知道祂是哪尊菩萨，也不知道祂庇佑什么。

    拜完三下，徐桥川才想起自己没有祈愿。他没有所求，陈宗虔像也不用他去祈求。徐桥川想了很久，或许该为卢小芸做祈求，但徐桥川心里迷茫，没有诚心菩萨怎么会聆听他的愿望？

    离开药师殿四处转悠，顺着木鱼声走到诵经堂。有三两个和尚闭眼念诵经文，梵音阵阵，徐桥川听不懂他们念的什么，却本能地敛息噤声。

    一位穿着灰色僧袍的居士轻声叫徐桥川的名字，将人喊停后说：“禅师和陈先生需要一些时间，他让我来陪你看看。”

    徐桥川便跟着他随意去看，路过了功德箱，摸遍所有口袋也没找到零钱。那居士将功德箱移了方向，露出侧面的二维码。现在科技发展，时代进步，连香火钱都支持扫码付款了。

    缘一居士微笑说：“既有诚心，何必拘泥形式？”

    他似懂非懂，扫码捐了五元，依旧满脸茫然。居士又问他：“感觉如何？”

    或许是身在佛家之地，纵使周围经声钟声混杂，徐桥川仍感觉凄清静寂。他说自己浑身上下都空荡荡的，仿佛一无所有。

    居士始终淡然微笑着，领他到智慧泉边浇水。徐桥川看着泉中满脸是伤的人影，有几分荒唐可怜。他听见缘一居士说：“你不是空的，满满当当都是烦恼。”

    陈宗虔替长辈还愿，与老禅师相对坐着饮茶，茶汤苦得他直皱眉头。老禅师闭眼数菩提珠，慢悠悠说：“烦恼才苦。”

    坐了很久才说这一句，陈宗虔喝完一盅茶。他是俗身俗人，牵扯俗事俗情，此类种种让他自作囚徒，便始终到不了不烦恼、不忧愁的境界。

    “走吧。”老禅师仍不看他，知道陈宗虔还是那副老样子。

    出门已是暮色四合，陈宗虔给徐桥川发了条消息，过了三五分钟也没回应。他在素斋堂找到了缘一居士，那人指了一个方向，说徐桥川正在布置莲灯。

    山上夜晚风大，有些莲灯点燃后很快就被风吹熄。徐桥川以手隔着风，小心翼翼地护住那簇火苗。他没起身，轻声念刚刚学来的经文，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火光在风中摇摇晃晃，他的经文也念得磕磕绊绊。

    陈宗虔站得不远不近，能听见徐桥川念经的声音。手机里收到姜宁传过来的文件，他点开前有过一瞬踌躇。

    “销我亿劫颠倒想……”徐桥川把莲灯放在地上，风吹火光飘摇，这点光明竟出奇的脆弱。

    “根据遗传学原理和遗传规律，上述19个STR基因座的检验结果分析可知……检材1的被检测遗传基因，符合作为检材2亲生母亲的遗传基因条件，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概率值经计算为99.999％。”

    风停后莲灯又逐渐明亮起来，徐桥川收拾好最后那盏莲灯，抬头看到眼前光明浮动，恰似一片风花火蝶。他望向陈宗虔念完最后一句：“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转动。”

    “鉴定意见：在排除同卵多胞、近亲和外源干扰的情况下，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检材1所属人与检材2所属人存在亲子关系。”

    和陈宗虔对视，徐桥川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难过。

    等他走到这片莲灯前，走到自己身边，徐桥川才敢问：“哥，你有什么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