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mama (第1/1页)

    下午，陆宁就坐上车去了医院，他根本等不及，迫切地想见到mama。

    他带了果篮和一束鲜花，他还记得母亲喜欢向日葵。

    他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衣角被他攥得尽是褶皱，提着果篮的手也酸了，终于踏进医院，越靠近病房，越是近乡情怯。

    在病房的门口陆宁停住了脚步，他进去该说些什么，要不要自我介绍，他直接叫mama会不会很突兀，陆婷还认识他吗？

    “你好！”身后有女声传来，陆宁转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女人的脸明显的病态，病号服在她身上松松垮垮，整个人更加单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女人也愣住了，上前拉住陆宁的手，手很冰凉，比陆宁的手还要冰，声音颤抖地说：“宁宁……你是宁宁吧！”

    陆宁听到这声宁宁好像有说不完的委屈要从胸腔中溢出来，嘴唇颤抖说不出话，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陆婷以为陆宁没认出来，伸手捧住陆宁的脸：“宁宁，我是陆婷，我是mama啊！”

    陆宁再也忍不住，果篮和鲜花掉到地上，伸手回抱住陆婷：“mama……我是宁宁……”

    陆婷眼睛酸涩，像是做梦一般，搂着比自己高得多的儿子。

    两人平复情绪后进了病房，是普通的四人病房，陆婷在靠窗的床上。陆宁把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向日葵也摆上去。

    陆婷看着向日葵露出笑脸，又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宁。

    “宁宁，你过得好吗？”

    陆宁很想告诉陆婷不好，很不好，因为当年被她送到穆家，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他想把自己受得委屈全告诉陆婷，让她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受了多大的苦，让她愧疚，让她后悔。可是看到陆婷殷切的眼神和脆弱的身体，他说不出来了。

    他点点头说：“很好，mama呢？”

    陆婷松了口气，又笑着说：“mama也过得很好。”

    陆婷有些拘谨，像是怕陆宁责怪她：“mama结婚了，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嗯那很好啊。”

    房间又寂静了，两人好像都有千言万语，但不知道说什么。

    陆宁觉得他得说点什么：“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呢？”

    “她们都是年龄比较大的阿姨，你都能叫奶奶了，下午这个时候去活动室了，我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就在这看看书。”

    “哦。”

    和mama住在一起的病人都是老人。

    “她们会很吵吗？”

    “不会，大家人都很好的。”

    她mama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吃个水果吧。”陆宁鼻子有些酸涩，把果篮拆开，给陆婷递了一根香蕉。

    陆婷很开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剥开香蕉吃一口：“真甜呀。”

    “宁宁你今年要考大学了吧！你以前成绩就很好。”

    陆宁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出以前的成绩单给陆婷看。

    陆婷看了更高兴了：“宁宁真棒啊！这么好的成绩我上学的时候做梦都没梦到过。”

    陆宁被夸得不好意思，第一次有人这样真心地夸奖他。

    陆婷把手里的香蕉放到柜子上，又像是怕陆宁不开心，说：“mama刚刚吃过饭，一会儿再吃。”

    陆宁却看到了陆婷刚刚不自觉地干呕又强制压下。

    他的mama快要死了。

    陆婷伸手去碰陆宁的脸：“mama真的不是在做梦吧，宁宁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柏川推门进了看到陆宁，他也没想到陆宁这么快就来了。

    陆婷很高兴的样子，被病痛折磨得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脸了。

    陆婷招呼他说：“柏川！这是宁宁！我儿子！长得帅吧！”

    “宁宁你好啊！”柏川不想让陆婷知道陆宁是他找来的，陆婷一直没找过陆宁就是不想拖累他。

    “叔叔好！”陆宁也装作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陆宁和mama在病房里聊了很多，几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陆婷的病情，就像是平常的母子闲聊，聊很多开心的事，聊好吃的，聊喜欢的城市。

    看不出一个是将死之人，一个是心已经死去的人。

    那根香蕉最后也没动，快到吃晚饭的时间，陆宁起身离开，陆婷应该不想让他看到吃饭的样子。

    “宁宁！”陆婷忽然叫住他，“你明天也会来吗？”

    陆宁没有离开回答。

    “瞧我这脑子！你还要上课的吧。”

    陆宁说：“我们放寒假了。”

    “会来！我明天会来。”

    陆宁回去的路上，不断地回味着下午和陆婷的对话，陆婷关心他，两人说很多过去的事：挤在小房子里吃一份菜，陆婷把里面的rou都给他吃。

    陆宁心里甜滋滋的，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可是又忽然想起，陆婷快要死了，可是看上去虽然病得很重，但精神还是很好，怎么会快要死了呢？

    陆宁不想去想这些，只想去感受缺失了这么久的mama的爱。

    晚上穆风回家的时候，明显感受到陆宁心情很好，但也没多问。

    第二天陆宁又来了，陆宁等不及，是上午来的，陆婷早就高兴地在门口等他半天，旁边站着柏川，在劝她什么。

    陆宁走过去，陆婷笑着说：“宁宁来啦！”

    “怎么在门口站着？”

    “昨天你说要来，她高兴得不行，起了好早盼着你来。”

    “要着凉了，快到屋子里。”

    今天屋子里的其他三位病人都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是谁呀？之前没见过呀？”旁边的老人问。

    陆婷满脸笑容，任谁都能感受到声音中的高兴：“我儿子！”

    “长得真俊！”

    “那是！成绩也好！”

    “真好呀！”

    陆宁被夸得有点害羞。

    陆婷拿过床头柜的饭盒说：“我让柏川煲的粥，我以前教过他，宁宁你尝尝，你以前可喜欢吃了。”

    陆宁接过饭盒，有些烫，小口地喝：“好喝！”

    “好喝就好。”

    陆宁又在这消磨了很久，陆婷依依不舍地送他。

    陆宁顿了顿说：“我明天也会来。”

    陆婷眼里立刻放光一样：“真的吗？会不会耽误你学习？”

    “没事，我成绩好！我都会了！”

    “宁宁真厉害！”

    陆宁脸上一红，转身，朝陆婷招招手：“妈！我走了啊！”

    陆婷微笑着看着陆宁的背影：“真好，她这一生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