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秋蝉 (第2/2页)

对上那双恳求而希翼的眼神，她红唇轻启，无声地说着“救救我，救救我”。

    南轻假装没看见女孩的求救，漠然放下车帘。

    救不了的。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当时在那辆华丽庄严的车驾里，众人跪拜的天潢贵胄，其实只是个傀儡，弃子。

    在车驾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四个人，八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如果稍有动作，就会拳打脚踢。

    她应该向别人求救的，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到“南国太子”的头衔上的。

    或许真的有人会救她。

    南轻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没像上次一样看到光裸的人，入目的是熟悉的纱帐，浅绿色的帐子，像春天的蓬勃出土的嫩芽，活泼，自由。

    这是他亲手选的纱帐。

    身下是软得骨头懒的床榻，像躺在云上一样。

    他还活着，没有被人玩死。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有人走进来，打断了他心里翻滚的情绪。

    那人一把掀开纱帐，在对上南轻的眼神后立刻低下头去。

    是个扎着双髻的丫头，粗布衫子，脸上双颊酡红，面色粗糙。

    声音粗里粗气的，语气战战兢兢。

    “我是秋蝉，是管家老爷让奴婢过来服侍主子的。”

    南轻想翻身起来，胳膊刚动了一下，就疼得他呲起了牙。

    小姑娘似乎没教过规矩，主子没发话就敢随意抬头看，不但看还开口抱怨：“主子不要动，您的伤很重，大夫说要修养半个月呢。”

    南轻轻轻咳了一声，嗓子刺刺地疼，脖子上好像敷着药，清清凉凉。

    “我……咳……躺了几天了？”

    秋蝉倒了一杯茶，拿着长斗勺子，一边给南轻灌药，一边回答：“我昨儿来的时候你就躺着了，今日清晨大夫刚走，他走的时候说你不一会儿就会醒，让我看着你。”

    “还有人来过吗？”

    温热的水润进嗓子里，没有太大作用，嗓子还是疼，不过话稍微能说得清楚一些了。

    “有人来过，不过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长得很奇怪，和我们不一样，哦，大夫叫他王爷。”

    南轻皱眉望着眼前的姑娘，“你不认识九王爷？”

    “九王爷？”

    “九王爷是谁？”

    女孩歪着头一脸疑惑，“他很厉害吗？”

    “你从哪里来的？”

    女孩放下杯子，抠着手有些畏缩，“我从荣城来的。”

    荣城？

    荣城在北国西南方，地势偏僻，据说荣城多树木，野兽成群，往南就是海，往西便是高山，都无人居住，离京城远的很，而且荣城人多顽固，不愿涉世，未曾听闻荣城的人来京城。

    “你是怎么来的？”

    秋蝉面露戚色，眼中含泪，低声道：“卖过来的。”

    “家里人呢？”

    秋蝉摇了摇头，“不知道了，我父母死了，jiejie和弟弟都被卖了。”

    1

    南轻细细打量着秋蝉，眼中明暗交错：“你之前在哪里？”

    秋蝉吸了吸鼻子：“刚开始在花楼里伺候花姐儿，后来逃出来在街上讨饭，后来被管家老爷带进来，在花园里照顾花草。”

    “管家是哪个府里的？”

    秋蝉侧头想了一下：“九王府的。”

    “那你不知道九王爷？”

    秋蝉一愣，随即瞪大眼睛，惊讶道：“呀，九王府是九王爷的，今天来的是九王爷！”

    “可是……他怎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秋蝉挠了挠头。

    南轻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秋蝉站在床边，过了一会儿轻声叫道：“主子？”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回话，看来又睡着了。

    1

    秋蝉放松下来，回头四处张望。

    这样华丽的房子她还真没见过呢。

    她盯着墙上的字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别开眼又去看旁边立着的博古架，瓶身遍布裂纹的胆式瓶，青色釉低的白边盘子，白玉菩萨，祥云松树。

    博古架最左边有一个小小的格子，放着一块红色的玉石。

    不怎么起眼。

    别的东西秋蝉都不认识，也不知价格几何，不过她认识这个小红玉石。

    因为在花楼里她看见有人给嫲嫲一块这样的玉石，嫲嫲摸着手里玉石乐得喜笑颜开。

    想来价格不菲。

    秋蝉转回头踮着脚伸着脖子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没醒。

    心下稍定，眼珠转了两下，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快速伸手将那块玉石揣进了袖子里。

    1

    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来，站在床前，规规矩矩地站着，手里摩挲把玩着那块玉石。

    希望这块玉石能多换一点钱，最好换他个一百两，这样就可以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不用跑来跑去的伺候人。

    想到伺候人，秋蝉又往床上瞥了一眼，这次伺候的人长得可真好看，花楼里的花魁都没有他好看，不过伤得也比花楼里的姑娘更严重。

    秋蝉暗自庆幸自己长得不好看，不然肯定也会遭殃。

    她站在床边等了许久，站得腿都有些疼了，刚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准备坐下，抬眼不经意一扫，便对上了床上人的眼睛。

    秋蝉一惊，立刻站直了身子。

    低垂着头，又变回老实巴交的样子，“主子，你醒了。”

    要是南轻没注意她那双使劲往上瞥的眼睛，倒真会觉得她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

    可惜她不是，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她憨厚的脸上格外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