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1 (第2/2页)

掩盖不了先生的政绩，他是T国最好的总统。”

    “不光我这么想，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想法的人，七年前最高法院审判先生的时候，真正善良的人都自发凝聚在了一起，他们冲破了国会大厦，将那些机器脑袋拧得七零八落，各地都在游行抗议。”

    “虽然我们这些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永远都不会忘记真正心怀仁慈的领袖。”

    陈冉伸手拭去妇人眼角激动的泪水：“谢谢你，他如果听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只是……我们的力量终究太有限了。”

    当上位者说自己能力有限时，这样的话往往都很虚伪，甚至还带点为自己的无能开脱的意味。

    尤其他们还曾是这个国家最高级别的执政官，但妇人只觉得伤心，她拼命想忍住眼泪，却没能成功。

    明明不该缄默不言，明明罪恶不该凌驾于法律之上，可在T国一切都颠倒了，没有比这更绝望可悲的事情了。

    “夫人，难道没有可能将这些人的罪行曝光吗，他们不是最喜欢炒作人权自由的话题吗？”

    陈冉一直在安慰她，甚至还递上了一面丝巾，但妇人就是无法停止哭泣，她太激动了，情绪简直比女主人还要高涨：“最高法自己就在无视自己的宪法！他们怎么敢对总统滥用私刑！”

    “冷静些听我说，我和先生无比感激您，但离开这里以后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天的话。”她覆在妇人手背上的掌心用了力，眼神也变得坚硬：“为了你的家人着想，请你一定、一定对我先生的状况守口如瓶。”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令人讨厌的自私话。”好半天妇人才克制住了情绪：她反握住陈冉的手，还有些语无伦次：“是啊，您和先生已经尽力了，和他们再斗争下去除了增加痛苦，也没有了意义，你们只要幸福的在一起就行，我知道我这么说不自量力，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倾尽全力。”

    “谢谢，我们会的，我们无比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陈冉重新露出了笑容，最后一次将那枚银行芯片推到了妇人的手里。

    “算上今天，你为我们服务了二十年，所以收下它吧，如果你真的不需要这笔钱，代我们找到需要它的人。”

    目送妇人的背影远去后，陈冉上了楼回到了主卧。

    她叩击了两下浴室紧闭的玻璃门：“亲爱的，一切都安排好啦。”

    “阿姨真是位情感丰富的好人，她夸了你好多，都是你爱听的话，很可惜你不能亲自和她告别。”

    “亲爱的，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给我点时间……冉冉”

    好一会儿，门内才传出秦正的声音，也许是隔音效果太好，又或许里面的人实在是虚弱，秦正的声音又闷又哑，轻的就像烟云一样。

    陈冉松开了手。

    “好，慢慢来，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秦正松开了针管，看着它不情愿地滚落到镜墙边。

    浴室高大的镜墙上浮现出一张憔悴灰败的脸，双颊的潮红退却了，灵魂之火也奄奄一息。

    他细细盯着这张脸，过量注射后，什么yin念都没有了，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青紫色的毛细血管突兀得浮在表皮之上，浑浊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好可怕，像一具清醒的丧尸。

    他不禁颤抖起来，但至少……这些药物能让他保持冷静，不至于成为一个丑态毕露的yin尸，但他的生活也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了质量。

    那个披着他儿子外皮的畜生像个无底的黑洞，永远不知满足的威胁他们伸手要钱，他厌倦这一切了，他的积蓄应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是的，就该如此，哪怕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拯救什么，但总比浪费在垃圾们的身上要有意义的多。

    毕竟在成为一具活尸之前，他早就已经死于绝望的生活了。

    身体里每一根血管都在焚烧，他使尽力气想要压制自己的痛苦，却徒劳无功，只能又取来一支针管推进了动脉，玻璃管坠地时粉身碎骨，他曾向妻子许诺过要重新开始，但即使发着如此值得高兴的誓，也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掌扼住了咽喉。他说的支支吾吾、断断续续，一点儿也不坚定，所以上帝也不信，才会降下如此多的惩罚，让他的生活四处碰壁、到处末路。

    他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邪恶和愤怒占据，然而他的国家好像对此视而不见。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在T国举步维艰的根本原因，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上帝。

    他不自量力妄图弑神，也确实这么干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英雄气概，就连年轻时在学校的舞台上表演话剧，他都会选择最正义的角色，说那些义愤填膺的台词。

    【谁都免不了一死，与其苟且偷生、拖延时日，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

    这是他最喜欢的台词，是他年少时最敬仰的英雄说出的名句，他也曾幻想过自己的葬礼万人空巷，他热爱的人民会亲吻着他的伤口，用丝巾沾取他的热血，将他的发丝带回去纪念，他想要被人铭记，作为一个无私伟大的政治家而不是一个自私投机的政客。

    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和爱人一起。

    哪怕他就躺在那儿，没有一个人为他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