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古今小说集(共六册)_紫玉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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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钗 (第5/6页)

自己心里明白,只不便说给小玉听。

    拜罢起来,李益拈笔在手,写下永不变心的誓约——如果变心,“神人共弃,为厉鬼击脑而死”!

    “夫人,你好好收起来!”李益卷起素缣,双手捧给小玉,“等你我晚年,拿出来给儿孙看,给他们做个坚贞的榜样,也算是人间的佳话。”

    “十郎!”小玉噙着眼泪答道,“你这样待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报答你!”

    她所报答李益的是丰衣美食、柔情娇笑。两年之中,李益像做了皇帝一样,但也像做了乞儿,自卑感越来越重,他一直在怀疑,所有相识的人——甚至包括小玉在内,都看不起他,把他看成个没用的人,把他看成娼家豢养的“庙客”……

    因此,他急于想通过吏部的释褐试,一官荣身,洗刷寄人篱下的耻辱。

    第一年释褐试未能中式,转眼第二年的试期又到了。

    释褐试每年自十一月初一开始。官额有限,而每年各科取中的贡士,以及军功、征辟、奏荐或者恩赐出身,具有出仕资格的人却是越积越多,仕途壅塞,平均八九个人争一个官位,以至于每年吏部释褐试,有五六千人参加,分批考试,要到第二年三月底才能完事。

    考试分笔试和口试两部分,每一部分又各分两个项目。笔试的项目,第一是“书”,取其楷法遒美;第二是“判”,取其文理优良。口试的项目,第一是“身”,取其体貌丰伟;第二是“言”,取其言辞辨正。

    笔试的日期在年底。到了那一天,李益一大早就已出门,小玉送到路口,殷殷叮嘱早回,他敷衍了两句,挥一挥手,匆匆赶到吏部。四试俱毕,却不知道结果如何。得失萦怀,心情如待决之囚,这个年过得可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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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元宵,发榜的日子到了!

    一棒锣响,坊里间掀起一片杂沓的人声,倒像谁家失了火似的。细听却又不大像,失火告警是乱锣,而这是有节奏的——“嘡、嘡、嘡”地越来越响,及门而止。

    “十郎、十郎!”桂子一路喊着奔了进来,一见李益又喘又笑地说,“报喜的来了!”

    李益心头陡觉一阵阵发紧,恨不得一把搂住桂子,狠狠吻她一吻,才能发泄心中那股搔不着、摸不到的欢喜劲儿。

    “快嘛!十郎,报喜的人等着见你呢!”

    就在这时,一家上下几乎都集中在他面前了。乱哄哄一片嬉笑声中,簇拥着他来到堂前。

    堂前院中,挤满了左邻右舍看热闹的。阶上廊下,一名青衣中年汉子,一腿屈膝,半跪着高擎一张朱笺,望见李益,便即朗声背念笺上所写的字:“捷报贵府郎君吏部铨选书判高中第七名——”

    应笔试的总有六千人,大约录取十分之一,也有五六百人,第七名的名次确是很高的了。李益一时喜出望外,竟忘了说话。

    “放赏。”净持轻声提醒他说。

    “噢!”他大声吩咐,“放赏!赏两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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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打发了报喜的人,款待贺喜的人,从厨房到厅堂,洋溢着欢畅的笑声,直到起更时分,才静了下来。

    而小玉的卧室中还高烧着红烛,烛光下,小玉笑盈盈地下拜:“恭喜十郎!”

    “同喜、同喜!”李益双手搀着她说,“多亏夫人的内助,该我向你拜谢。”说着,放开了手,真的要向小玉下拜。

    “使不得!”小玉赶紧闪身躲避,“你别折煞了我。”

    “其实称贺也还早。”李益矜持地笑着,“‘身’‘言’两字如何,还不知道。”

    “你过虑了!凭你的仪表、口才,哪有不中选留用之理?”

    小玉的话不错,吏部口试铨察一关,轻易通过。出仕已成定局,只不知放一个什么官儿,这,李益关心,小玉更关心。

    “若是外官,可怎么办?”小玉忧心忡忡地问。她,未闻骊歌,已预支了别怨离愁。

    “‘注唱’时我会要求内用。我的名次高,该有权选择。”

    小玉不明白什么叫“注唱”,但“名次高,该有权选择”的话是听懂了的。于是愁怀一放,欣欣然指望着李益成一名京官,留在长安,永相厮守。

    然而,李益却说的是假话——真话,只在“注拟”以前向吏部郎中去说。

    “请问,志愿如何?想外放,还是内用?”

    “想到外面去历练历练。”李益回答。

    “地方呢?”

    “江南。”他久已向往江南的繁华,而且叔父李揆也在江南,所以作此要求。

    “想到江南去的人真多!”吏部郎中摇摇头,“且‘注’下再说。”

    事情未可乐观,不觉忧形于色。小玉却以为内用的要求被驳,默默在心中另作盘算了。

    三天以后,可见分晓。到那一天,李益一大早赶到吏部,举目望去,徘徊在音声树下的人,一个个无不像他一样,患得患失的表情都摆在脸上。

    “陇西李益——”

    唱名唱到了,他赶紧挤上前去,侧耳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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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陇西李益,年二十三岁,大历四年进士。外放岭南道、崖州、珠崖郡、文昌县主簿。”

    一听放了这样一个官职,李益顿觉心灰意冷。文昌在百粤极南,炎方瘴疠之地,决计不去!

    不去是允许的。依例得上书申诉,改注改唱;再不满意,还可以申诉一次。共是“三注三唱”。如果依旧不符所愿,那么当年“冬集”,重新再参加铨选,亦为法所不禁。

    于是,他以“亲老家贫”的理由,请求改调。吏部重新调整,改授河南郑县主簿。他的母亲住在洛阳,离郑县不远,这样一来,再无理由要求到江南了。

    李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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