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痛当奈何 (第2/2页)

   元枫漪勉强答应道：“好罢。”又看向荣世祯道：“你别哭了啊。改日我们杀到辽东，把萧家的祠堂坟墓全都烧成白地，把他祖宗的老骨头掘出来点灯。”

    荣世祯悲痛得言语不得，元枫漪握了握他的胳膊，说道：“我一会儿也有话跟你说。”

    荣世祯低声道：“你出去等我罢。”

    元枫漪又看了一眼高应麟，方才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堂门呀的一声开启，又呀的一声关闭。高应麟站起身来，走到荣世祯面前。荣世祯一把将他搂住，飘摇烛火明灭不定，两人相拥而立。

    荣世祯说道：“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明明……明明是靠小皇帝的名儿坐了江山，他们能竟一点儿也不顾及吗？”

    高应麟闭上眼睛，右手拢住了荣世祯的后脑，喃喃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敌人越是猖狂狠毒，我们越是要镇定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像是说给荣世祯听，又像是自己劝解自己。

    荣世祯低声道：“不错，不能中了他们的计……裕朝焚毁我朝宗庙，那是在向我们示威恐吓，我们可不能xiele这口气。”

    高应麟点点头，说道：“噩耗传出，谣言四起，我朝人心涣散，实不利于战事。所以我要御驾亲征，鼓舞士气。”

    荣世祯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说道：“我们一定会赢的。”

    高应麟垂头望着他，说道：“嗯。”

    青松堂外，元枫漪等了半晌，荣世祯才走出来。元枫漪说道：“讲完了？说什么悄悄话了？”

    荣世祯神色凝重，说道：“皇上要亲征不是一时受了刺激，而是深思熟虑、振奋人心之策。皇上把江山性命都堵在这一战上了，你我可不能再败了。”

    元枫漪不置可否，两人走过庭院中一处假山，元枫漪拉住荣世祯的手，说道：“你过来。”

    荣世祯挣脱不开，两人就走入了草丛中。元枫漪又叮嘱宫人：“你们都别跟过来。”众宫人只得停在小路上相候。

    绕到假山后僻静无人之处，宫人手里的灯笼也照不到这里。今夜无月，夜黑风高，风吹草动，明天似乎又要下雨，唯有元枫漪眉心火焰熊熊燃烧，分外显眼。

    元枫漪拉住荣世祯躲在假山后，荣世祯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元枫漪低声道：“你我得想好后路。”

    荣世祯一怔，随即一把揪住元枫漪的领子，不可置信道：“你……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要败了？”

    元枫漪两手拖住荣世祯的胳膊，说道：“你这话再不要提。碧霄城是我的家，我最盼着打跑萧氏。”

    荣世祯略松开他的衣襟，低声道：“那你说什么后路？”

    元枫漪说道：“你我统率大军，凡事须得做最坏的打算。我若不是事事谋划退路，当初在萧在雍手下吃了败仗，我怎能迅速逃到椿河？怎么能和你们联络结盟？怎么能撑到今天？高老四要是战死，大恒朝是完了，可你这平南王还没完，我的大盛军也还没完。这里要是守不住，你是回云南伺机再战？还是怎的？”

    荣世祯说道：“萧在雍当初把你放到椿河，致有今日孤军对抗我联军之局面。他已吃了一次亏，你觉得他还会给你我留退路吗？他若是攻下了碧霄，下一步就是切断回滇之路。你我都逃不脱的。”

    元枫漪说道：“天无绝人之路，除非人自绝之。你回去好好想想。”

    当夜，大恒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传遍全城，又有御笔檄文驳斥雷劫之论，字字金石，掷地有声。满朝文武悲痛哀毁之余，闻讯都觉慷慨振奋，前线战事必定有望。荣元联军定下中秋出征，发誓剿灭萧氏逆贼。

    不多日，高应麟亲征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萧斐宗与宗亲京官商议战事，便着力积蓄兵马粮草，以免前线需要支援。

    这日，萧在雍的钦差大臣从前线千里奔骑回京，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良马，赶在中秋前回宫传旨。

    萧斐宗忙冠带齐整，携宗亲文武在宫中跪迎。

    那钦差大臣亦是萧氏族中远亲长辈，随皇上出军关中，风尘仆仆走到众人之前，揭开圣旨高声读了一遍：

    原是萧在雍听闻宗庙焚毁，心中痛切，嘱咐太子重建宗庙，以赎救火不力之罪。借着这次重建宗庙，还要增筑殿宇，供奉萧、高两族先祖。

    萧在雍将宗庙所供灵位名单也列了出来，何殿何室供奉何人牌位，标注得明明白白。萧氏先祖供于前后正殿，高家祖先牌位则另起一座偏殿安置。

    这段时间，京中传言极多，在场众人大约知道，宗庙雷劫案实是出自东宫手笔，听到这里，心下都想：“太子这一招腾笼换鸟做得漂亮，可到了皇上心里。”又听圣旨中关怀东宫起居习射，知道皇上十分看重这个太子，因此对萧斐宗也更尊敬。

    钦差大臣宣罢圣旨，说道：“皇上还有一句话叮嘱东宫。”众人都识局退下。

    钦差大臣当先走入屋中，萧斐宗独自跟入，跪了下来，因得到父亲当众赞许，心中甚是高兴。

    谁知那钦差大臣脸色铁青，转过身来，手起掌落，啪的一声，狠狠一掌掴在了萧斐宗的脸上！

    萧斐宗脸上立即红肿，眼冒金星，跌倒在地，但他马上挣扎起身，跪回原位，伏地低头道：“请父皇训诫！”

    那钦差大臣居高临下指着他，冷声道：“这一掌是替你父亲打的！你父亲还有句话带给你：‘再有下回，朕废了你。’”

    萧斐宗羞窘得无地自容，说道：“儿臣……儿臣做错了么？”

    那钦差大臣说道：“谁说你做错了？”

    萧斐宗抬起头来，说道：“那为什么父皇要打我这一掌？”

    那钦差大臣肃然道：“你父皇为什么要打你一掌？为什么只打你一掌？难道你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