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_第八十八章:想要之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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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想要之人 (第1/1页)

    从那日后,我再问起玉闵衍,他都弯眼含笑,摇头不语。

    至于他口中的书郎大人,我自是无从得见。

    常钺将他的琴修好了拿回来,他便坐在廊下,抚琴给我听。

    玉指挑起根根琴弦,琴声便多了几回婉转,再无当日敲击在我发冠上的杀伐怒意。

    我问玉闵衍,“我们是在何处相识的?”

    他在我掌心写写画画,说他曾是帝京雅阁里的小厮,年岁尚幼,不曾挂牌,当年有人想要折辱他,是我救他一命。

    我仔细回想,想不出是否救过他,便说,“都过去了,玉小倌不怕,汝安今后会带着你,去哪里都不放开。”

    却不料这话被常钺听见,便说我被妖精勾了魂,还说我瞧着气虚,需得好生补养。

    蓝鸢知晓后起哄道,“你的相好们呷醋了,汝安你可真是狠心肠。”

    他不知从哪里得来大军即将南下的消息,说我在典洲留不了多久,还问我可有想要的,说要买来给我。

    哥哥不曾短缺蓝鸢金银,他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还是我央着文娘绣来的。

    他每月得了俸利,便时常买零嘴给我吃。

    好几回被阮子都捉到,他便扔出拇指大小的香丸,带我藏到树后去。

    还说,“你瞧,假神仙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连你因何高兴都看不出,汝安,汝安,你快忘了他。”

    蓝鸢在府中,我是比往日快活些,他同我年岁相仿,闲暇之余也和儿时的阿牛一样,喜欢带着我胡闹。

    我看着他,总想起相府后院的那些旧痕。

    那时我与阿牛,还有阿牛的阿姆,一同围在小厨房的矮棚里,烧糊的米粥都能吃出味甜。

    乳娘常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无赖。

    每回从母亲院墙边的狗洞爬出去玩,沾了满身泥回来,母亲厉色要责罚我,我却哭完就忘,有时热症犯了,浑身肿起,还要嚷嚷着起身,去找阿牛玩。

    现下我们都成了顶天立地的儿郎,我却仍要拘在府中,只能在府上院落走动,不曾去那府外,文娘说府外不安生,哥哥也不准我去。

    他和阿牛整日忙得不见影,再见他们,已是到了百花凋零。

    落叶伴着秋风萧索,我站在院子里的枫树下,捡起那飘飘散散的颓枝。

    红色的叶子,不知何时唤起旧时记忆,我指尖拂过脉络,想起了母亲说的话。

    ——院墙外是好去处,可惜你我都要困在这里,汝安,你为何不是他的血脉。

    她不喜我近身,每逢训话,都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远远眺望池水中的长亭,目下忧愁,不知是在等谁。

    她还好么?可会为我难安。

    哥哥带我离开帝京,院中便只剩下她,小叔不能常来,夜幕落下,她连仆从都要赶到院外去。

    她可会害怕,有时我会听到她哭,又哭又笑,饮了杯中酒,携红的眼看过来,卸下发钗,一步一步走向我。

    她同我说过最多的话,便是,“汝安,你可怕疼?”

    身后折枝踩动,我被人蒙住眼,那双常年捂不热的手,还有衣袖间皂角的清香。

    我默了半晌,说,“哥哥,母亲院中的红树要开花了。”

    红榕树秋日才开,到了冬时,也不会凋零谢落。

    他“嗯”了一声,从后拥住我,说,“哥哥知晓阿五想回家,可边关战事吃紧,殿下已有口谕,大军要南下汜水关。”

    常钺与我说起过,汜水关有黄沙恶土,离帝京很是遥远,从今岁战事起,汜水没过,便是人间炼狱。

    我未亲眼见过关外广漠,想来不会有险地比北疆更甚。

    我说,“哥哥,阿五不想去汜水关。”

    他未应我,只是言语莫测,说,“阿五又不听话了。”

    我回过身抱住他的手,捧在心口哈气,说,“汜水关危难,哥哥受了伤,阿五不想让哥哥去汜水关。”

    他霎时眉峰高聚,默不作声看我,等到我疑惑央起他的衣袖,这才蹲下身。

    “阿五不怕,哥哥会安然无恙。”

    是了,我再三追问,问出了哥哥受伤的原因,文娘告诉我,回程途中有人行刺,哥哥挂念我的病,未曾提防便受了伤。

    文娘说伤势很重,还引发寒疾,让我莫要气恼哥哥,说他都是为了我。

    我自是懂得,心中担忧,却也不能阻挠阿牛,秋岁落叶未尽,我便坐上马车,在常钺等人护送下,与阿牛的大军同行。

    玉闵衍和叶儿他们在另一辆车上,将出典洲城门,哥哥便也陪坐进来。

    风高束起,我便常爱犯困,有一日睡倒在哥哥怀里,醒时阮子都正搭在我的手腕。

    他凝声说,“气凉风冷,我走后要让文娘仔细些,莫要染了风寒。”

    我听后坐起,说,“阿五没有染风寒,子都去哪里?”

    哥哥于是抱住我,不让我乱动,怕磕伤了手,他将手炉推远些,拍着我的背,说,“只是去远镇上行医,子都是医者,自然不能只看顾阿五一人。”

    我听后应和,说,“医者仁心,定是要救更多人。”

    我拉起阮子都的手,用掌心贴着他的掌心,他似是愣住,不懂我要做什么。

    我便笑说,“我把功德给子都,三哥说功德在手,能救下城外流民,目所能及,施以援手,这样每救一人,便是一方安宁,全都攒起来,子都便会功德圆满。”

    他闻言握紧我的手,哑声重复,“每救一人,便是一方安宁……”

    说罢忽而大笑,笑着吻住我的指尖。

    “道理原是这般简单,可笑我自诩救世,却从未功德圆满。”

    我听不懂他的话语,不由咬住唇,抬眼便见哥哥眼中暗意渐深,直盯着痴言的阮子都。

    我只觉那目光很是吓人,忙挡在阮子都身前。

    “阿五说笑的,阿五不是医官,不懂救人,哥哥,出了此地,我们要去哪里。”

    他眉间微动,峰下冷意收回,端详着我的面,末了笑出声来,“去梁溪官道,夜里会在临近地方露宿,阿五要歇在马车中,还不过来再歇一会儿。”

    我默默枕回他膝上,假意闭上眼,少顷便听到哥哥转问阮子都,“你想好了,此一路不知何时能回,雨樊已至汜水关以北,你想扮作胡商,要先越过守关之将。”

    “掌军是何人?”阮子都声音渐凝。

    哥哥叹道,“武卫营七将闫波,你别忘了,当年燕关洪灾,你孤身去过他营中。”

    阮子都长久不语,正在我以为他要回绝哥哥,不再去积攒功德时,他复又道,“我会小心,若我三月不归,你便让蓝鸢用香,我已推断过,楼兰的异香,能够保住他十年无虞。”

    “再者……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这般对他,但我瞧他一片明心,对你孺慕亦不是假,你可忍心让他再受折磨?你说北疆兵祸是为了天下大统,我信你,只因你与我年少相识,可我唯独求你,不要再苛待于他。”

    阮子都语声将熄,我便感到颊边一烫,温热的指尖顺着我的脸滑下,极为珍惜,又仿佛小心翼翼。

    马车门响动,推开又关上,身侧空了一隅。

    我知阮子都已然离开,想要抛开烦杂安睡,却不想听到哥哥近乎低喃的喑语。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孺慕之情。”

    颈侧寒冰戏过,那微凉的指尖摩挲在我的唇瓣,轻轻而点,便探入我的口舌中。

    我听到他混有沉欲的轻笑,“季长陵自囚于心,他的好徒弟也痴缠于你……可是阿五,不用阮子都提点,我穆洵安从来都知晓,我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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